寄给你一箱来自远方的尸体

注意事项:

1.短小

2.ooc

3.游人李白设定 

 




韩信收到了一箱鸟骨。

但包封严密的箱子被打开时,里面散发出来的并非腐臭或者血腥味,而是仿佛被埋葬了许久的灰土的味道。空气中被阳光照耀着的部分,一股灰尘闪闪发亮,向上纷飞。

韩信用手在鼻前扇了扇,又仔细闻了闻,一边低下头查看。箱子里面堆满了残破细小的鸟类骨骸,纤细而小巧,不知是被有意拆毁是无意破坏,骨头全都是零散着的,看起来轻盈琐碎。要不是里面的灰土中不时掺杂着些颜色鲜艳的羽毛,韩信还要以为这是鼠类的骨头。

谁给他寄来了一箱残碎的鸟骨?

韩信用手指捏出其中一根,仔细查看。他挑出来的这根应该是翅骨,因为过于不完整,所以看不出上面究竟有什么痕迹——比如未剔除干净的肉、或者不慎留下的齿痕。箱子上面没有署名,但韩信心底有些隐约的猜想。可能是这个想法或者那个人过于遥远,他觉得有些无所谓,里外未起波澜,像一个多年未见的好友突然来信问候,仅是问候而不会见面。生活不会有任何改变。韩信将那箱鸟骨搬到了地下室去,放到了屋子正中央,下面垫了个旧摇椅,希望它与地面隔离开就可以不受潮;然后他又脱了上身刚换洗完的干净衣服,在一箱灰扑扑的残破鸟骨里面挑挑拣拣、东拼西凑,做出一副较为完整的骨架,用明胶粘起来摆在了书桌前。以后每晚上床前,他会留出几分钟来用小刷子给它略做清扫,当作一个小巧别致的装饰品。那一箱鸟骨里没有头骨,所以那副鸟骨架昂扬的脖子上只能空空落落的;而翅膀却多出了一双,上面甚至还有一层褐色的风干薄膜。是韩信在收到箱子后第二十三分钟翻找出来的。

鸟骨架上的灰尘被小刷子扫干净的那一天,韩信又收到了一个箱子。

这次的箱子很小,或者说它是一个盒子可能更为恰当些。韩信将它打开,没有灰尘,缓缓散发出来的只有阴暗而潮湿的腐烂气息,带着一丝丝甜味。里面静静地放着一个被啃了一半的苹果。

被啃过的那半面因为这几天的邮寄时间已经发黑,霉菌生长在黑色的表面上,黏糊而稀软。苹果未被触及的另半边仍还颜色鲜红,看起来似乎尚能食用。韩信想象它腐烂前的模样,然后空白了几分钟,为如何处置它而微微犯愁。最终韩信决定将它埋在院前,看看来年春天这里会不会长出一棵苹果树来。

来年春天的时候,埋下苹果的地方被杂草覆盖,韩信又收到了一个箱子。

他打开箱子,里面是半瓶水。

不知被谁喝了半瓶。韩信将水瓶拿出来,里面的水就十分具有活力地晃荡着,被禁锢在狭窄的、透明的瓶身里面,水珠四溅,同时发出一些声音来。有些发闷。韩信旋开瓶盖,将瓶口凑近鼻下闻了闻。没有任何味道。只有清冽的水的气息。他嘴唇有些发干,想将瓶口凑过来喝一口瓶中的水,但还是没有这么做。他在屋子里踱步,过了一会儿又走到庭院中去,将剩下的那半瓶水倒在了埋苹果的地方。水渗入泥土,而瓶子无处安置。韩信想了想,去找其他熟人和朋友,问他们有没有收到那没有署名的寄件。大部分人都或多或少地收到了几件——有的人收到一箱啃剩下的肉骨头,有的人收到了还带着酒气的残破的酒葫芦,有的人收到了几根褐色的短发,还有人收到了一只梨核。

韩信回到家中,决定将瓶子放在地下室。

那之后,他隔三差五就会收到没有署名的寄件,全是些别人用剩下的东西。有一次韩信收到一条用过的旧毛巾,他将毛巾展开来,摊在掌间,低下头嗅了嗅,闻到青草般的气息,又有些像阳光。他几乎能想象到李白在这世间,或喧嚣闹市,或深山老林,四处游荡时的神态,阳光打下来的角度,面上的神态,身体的动作,还有言语间的声调。他可能离他很近,就在百里以内的邻镇;也可能离他很远,在听都未听说过的国度,有他只在书上看到过的风土人情和茂密植株。这么想着,几乎就要令人忍不住微笑起来。他将那条毛巾挂在卧室的墙壁上,平整安置。

李白陆陆续续给他寄来过很多东西。他寄的东西不固定,但一般都是被使用过的东西——现在想来,那一箱鸟骨可能也是他啃食剩余、或者发生了什么事情而获得的;除了内容不固定,寄件的时间也十分的不规律。有时一个月内能接连收到两三件,有时要隔数月才能收到一件。最长的一次,韩信几乎快要一整年没收到李白寄来的东西,就在他几乎快要淡忘寄件的存在时,李白又寄来了新的物品。

韩信在和朋友相聚时偶尔会说起这件事,但后来慢慢的、别人就很少收到李白寄来的东西了。到最后,就只剩下了韩信一个人能收到李白寄来的东西——经常也有重复的,比如用过的牙刷韩信就攒了一小把;还有偶尔几根的褐色发丝,韩信攒了一簇放在最底层的抽屉里。

李白在世间流经辗转,在开阔空旷的天空之下、在凛风呼啸的田野之间,在簌簌水流不断冲淡的过往身前。又过了些日子,那些初时仍还记得李白的人基本已经忘了他的样子。只有韩信还记得他脸上的笑,记得他的五官,斜飞入鬓的眉、微挑的薄唇和带着笑意的眼梢。

再后来,有一年的隆冬时分,韩信收到了一根白发。

他突然发现自己印象中的李白的模样已被定格了数年,就像是不变的壁画一样,始终是二十余岁的年纪,面上似笑非笑,眉目俊朗。韩信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记着李白的样子了。他将白发收起来。第二天早上起床时,韩信发现自己其实也长了白发,只是始终未曾留意罢了。

再之后的许多年,陆陆续续还是有东西寄过来。

再后来,在不知道李白走后的多少个日子,韩信已经许久没有收到李白寄来的东西了。他老了。有些记不住东西,脑子时而清楚时而糊涂,糊涂的时候他会等着寄件到来,清楚的时候他会按照日常生活,看看地下室里或者家中摆放安置的一件件物品,那些都是李白寄来的;一小簇褐色的发丝,更小一簇白色的发丝,挂在墙上花色淡化的毛巾,书桌上没有头骨的四翼鸟骨架,等等等等。无人打理的庭院里始终没有长出苹果树。除了韩信之外,也再没有人记得李白了。

再又过了不知多少个日子之后,韩信收到了李白寄来的最后一样东西。

他捧着那个不算多沉的小箱子,像捧着潘多拉的魔盒,又像捧着孩子在圣诞节时收到的礼盒。他颤抖的手,上面青筋凸起、皮肉松弛,散布着几点老年斑。他的视线昏花,几乎快要看不清阳光中的一股灰尘——那些光点闪闪发亮,向上纷飞。韩信颤抖的双手打开了礼盒。
里面静躺着一颗赤红的心脏。

 

 

 

【完】

2017.10.27.周五

 

 

梗是写原创的时候用过的但是写着写着不想写了[…]  闲着没事想写些东西本来想码另外一个搁置了挺长时间的脑洞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想到了这个梗于是就顺便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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